凌晨三点十七分，应急灯在安全帽上投出个晃眼的光圈，笔尖在巡检本上戳出个黑点——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在狗骨头线夹同一位置摸到毛刺了。他娘的，上次暴雨夜就是这玩意儿害得绝缘子炸了花，当时对讲机里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混着调度员变调的吼叫，现在想起来耳膜还发疼。

十年前刚摸爬电杆那会儿，觉得规程比老娘的裹脚布还啰嗦。现在？听变压器哼哧哼哧喘粗气都能琢磨出三四种毛病。上个月城东站那台主变，嗡鸣声里夹着指甲刮玻璃似的动静，整巴适了诊断仪一测，果然分接开关触头烧蚀——要搁以前，非得等冒烟了才晓得抓瞎。

巡线包里永远多揣副手套。新来的小王笑我强迫症，可去年冬至那天要不是摸到35kV...不对是110kV线路那基塔上的霜晶不对劲，整个开发区现在怕是还在摸黑。那会儿铁架子上的冰碴子扎进手套，血渗出来冻成红珠子，可比起后来发现的裂纹，这疼算个屁。

老婆总说我半夜翻身都要摸下绝缘靴在不在床边。上回她转发个施工坠亡视频，我连封面图都没敢点开——干这行的都知道，那些说"意外就像中彩票"的混账话，都是没见过导线打摆子抽断安全绳的。规程里每个标点符号，都是拿血写的。

最怕碰上"差不多就行了"的主儿。上周验收GIS设备，密封测试得像老太太包饺子捏褶子，年轻技术员嫌我较真。可你们没闻过SF6泄漏那股子臭鸡蛋味，08年城南变电所...唉，不提了。现在看见防坠绳系得松垮的，能追着唠叨到人躲进厕所。

十年了，腿肚子转筋的毛病早好了，可每次爬塔子前还是得抽根烟定神。有回抢修完发现安全绳磨得就剩两股钢丝，蹲在工具棚里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着。嘴上骂着规程死板，可每回紧螺栓还是忍不住多拧半圈——这拧的不是螺丝，是活命的指望啊。

新来的娃子们总问经验咋积累。去摸每处接头的温度，去听每台开关的呼吸，去记每条线路的脾气。老张头去年巡线时揪住的那棵歪脖子树，后来救了施工队七条命，这可比会议室里挂的锦旗实在多了。

总结写完了，烟灰缸里还冒着最后一丝青烟，就像咱这条命，得攥紧了别让它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