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讲台上摊开教案,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时,忽然想起开学初那个怯生生的提问:"老师,我能学会吗?"此刻答案早已写在期末作业本里——那些曾歪歪扭扭的公式,如今竟能推导出星辰般的逻辑链条。教学何尝不是种葡萄藤?我们埋下知识支架,他们便攀援出意想不到的弧度。
批改到第三十七份试卷时,铅笔突然停在某道拓展题旁。同样的题型,期中考试时空白率高达62%,现在却开出七十二种解法。最动人的不是标准答案,而是某个孩子用漫画边框标注的思考路径:他把三角函数画成了摩天轮,每个座舱都载着不同的解题思路。这不正是教育的魔法?我们播撒规则的种子,收获的却是创造力的森林。
走廊里飘来钢琴声,是艺术班在排练毕业晚会。想起九月教《赤壁赋》时,后排总传来窸窣的素描声。当我收起"上课不准画画"的禁令,改用苏轼笔法点评他们的速写,文言文与碳条竟在纸上达成奇妙的和解。纪律与个性,真的必须非此即彼吗?
办公桌抽屉压着厚厚一沓反思日记。翻到11月13日那页,上面潦草地写着:"今天失败了。"那节实验课,预设的镁条燃烧演示变成呛人的烟雾。可正是这场意外,让化学课代表发现了通风橱的设计缺陷,后来她带着小组改造的模型获得了科创奖。我们总追求完美课堂,却忘了失误才是最好的助燃剂。
窗外玉兰树又高了一截,树影投在成绩分析表上。平均分提升8.6%的数字很亮眼,但更珍贵的是课代表悄悄塞给我的纸条:"您上次推荐的《量子物理史话》,我们班传阅破了三本。"当知识越过试卷边界,在年轻的眼睛里点燃好奇的火光,或许就是初心最好的模样。
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时,粉笔盒里剩下半截彩虹色的粉笔头——那是孩子们教师节送的礼物。突然明白,教育从来不是单行道。我们打磨教案的同时,何尝不是在重写自己的生命脚本?那些在作业本边缘画的小太阳,课间跑来分享的古怪问题,都在提醒着:所谓育人,不过是与春天相互滋养的过程。